第一千五百一十三节 战略(1)(1/2)
郅都轻轻抬了抬手,然后接着说道:“自古教化之事,乃圣王之行,盖有圣王兴,必教化四夷,使之化夷为夏!三王五帝概莫如是!本将临行前,陛下曾耳提面授,正告本将曰:夫美教化,移风俗,先王之治,圣人之所昌也!”
“陛下圣谕,高屋建瓴,蕴五帝之意而合三代圣王之道,吾等臣子,唯顿首再拜,发奋努力,贯彻到底而已!”提着腰间的剑,郅都正色的道:“在此,本将,汉昌武侯、执金吾、钦命户匈奴将军,持节督抚幕南大臣都,对诸公表一个态:幕南移风易俗,化夷为夏,编户齐民之政,乃是天子诏下丞相,由丞相牵头,与御史大夫,九卿有司、满朝武,列侯公卿之共议所决!上合天道,下应天下民心之圣诏!敢有阻碍、拖延乃至于破坏者,乃吾之敌!天下人之敌,天子之敌也!必以大罚齑之!勿谓言之不预也!”
移风易俗,破山伐庙,改土归流,编户齐民,建立郡县。
然后就是车同轨、书同。
只要经过这样的一系列的改变和改革,并落实到底,郅都就知道,这幕南之土,将永为汉土,永为汉疆。
哪怕直到时间的尽头,经历沧海桑田,这一事实也不会改变!
只是
郅都更清楚,要做到这一点,必须付出无数的努力和牺牲。
一路上可能伴随无数荆棘,充满无数坎坷,甚至可能有反复。
但,这是历史赋予当代人的使命,也是他这一代人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在他启程前,朝野上下,也有许多人议论甚至非议天子的这个决定,不少觉得,这是在胡闹,这是在强行激化矛盾,强行树敌。
毕竟,本来幕南各部虽然相对独立,但起码,对长安表示了臣服的态度。
至少,在汉匈之间,他们不会站边了。
但天子这么一搞,等于逼着他们重新站回匈奴人的身边。
这不是在瞎胡闹吗?
然而,郅都很清楚,倘若在现在这个时候,这个汉家力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时候,不去做这个事情,不去移风易俗,改土归流,编户齐民的话。
当代人倒是舒服了。
但子孙后代呢?
塞外游牧民族,假如不能同化的话,子孙后代,迟早要吃这个苦头。
到那个时候,他们必然会责备和埋怨自己这些祖宗,没有将这个祸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三代的先王,春秋战国的英雄豪杰们,没有给当代人留下任何祸患。
楚国的先王,筚路蓝缕,开拓了汉江流域,并向北将诸夏明撒播到了吴越地区。
齐国、鲁国的贤王们,披荆斩棘,同化了东夷。
晋国和赵魏韩,则团结一致,驱逐和同化了白狄、林胡等夷狄。
最悲壮的莫过于秦国的先君们,从秦庄公受命于周宣王,命为西垂大夫开始,在长达百年的开拓史上,秦的先君,战死沙场的,有数位之多,包括庄公本人。
而从秦襄公受命周平王为诸侯建国开始,至秦穆公时代的百年历史上,秦的先王暴霜露,斩荆棘,与西戎、义渠战,一点一滴的收复着宗周的故土。
今天的关中,在那个时期,是西戎和犬戎、义渠人的地盘。
秦人的先王,率领他的军队和人民,用无数的血泪牺牲为代价,一点一滴的拿回来。
到穆公时,终于将秦的版图,扩张到关东地区,完成了秦的基业奠基。
在今天,秦国先王和先君们的牺牲,被法家和部分黄老派学者认为是秦之所以能统一天下的缘故。
因为他们有功天下,有功社稷,理应被褒奖。
先王和先贤们,已经做出了榜样,做出了牺牲。
作为子孙后代,不去仿效先王和先民,反倒是去委曲求全,顾全大局。
这像什么样子?
这岂非是对先王的亵渎?对先民精神的背叛?
反正,郅都是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哪怕再难,再艰苦,牺牲再大,还能比先王和先贤们遇到的困难更大?还能比先王和先贤们需要付出的牺牲更多?
祖先能牺牲,祖先能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开拓世界,教化天下。
子孙后代,却躺在先王们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得过且过。
用不着千百年后的子孙来骂自己,责备自己。
郅都首先就过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
想到这里,郅都便拔剑而立,对着所有人说道:“此番来此,吾已立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凡幕南还有一个部族没有编户齐民,受中国之制,吾就不会离开此地!吾将殚精竭虑,鞠躬尽瘁,以从天子诏,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众将被郅都的精神所感染,纷纷拜道:“末将等愿誓死追随将军,谨奉天子圣谕,至死不休,永不停歇!”
忠勇军的将佐们,更是在其都尉李哲的带领下,叩首拜道:“吾等身为诸夏人,死为诸夏鬼,使山河崩,天地绝,永不悔此身、此誓!”
就连一直有所抵触和消极的归义单于夏义,也被这气氛感染,不得不恭身拜道:“将军高义,本单于谨代幕南百万生民,谢将军!”
没有办法,目前的事实是:他只有全心全意,给汉朝人做狗,才能有所机会。
不然,那就是一个死字!
何况,汉朝对他也不薄。
不仅仅册封他为单于,还给了他许多优容待遇。
至少,汉朝人对他比军臣对他好了一万倍!
而且,形势比人强!
当前的局势和格局就是汉的强盛和强大,是不可阻挡的。
已知世界之中,几乎不存在可以击败甚至哪怕只是稍稍阻碍汉室强盛的力量和因素。
除非这个汉帝国跟秦帝国一样,忽然发生了强人暴卒,而继位者是个蠢货白痴的悲剧。
不然,夏义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扰汉帝国的前进脚步。
而当前的汉天子,与秦始皇截然不同。
这位天子今年才二十四岁。
他至少还可以统治这个庞大帝国,执掌帝国的马蹄前进方向三十年。
匈奴人,或者其他任何人,拿什么去跟他竞争?去与他对抗?
无论是西匈奴的且渠且雕难,还是北匈奴的句犁湖,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努力和奋斗,他们的挣扎和求存,在夏义眼里,只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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