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29】穿云破雾奔向你(2/2)
也许是方才背她上身时被那尖锐的珠钗划破了,鸡飞狗跳之际,竟毫不察觉。
真是,晦气。
裴兰被小助理扶起,要搀着去车上料理伤势,她咬着唇刚走了一步,却突然惊呼:“阿烁呢?!”
她这才想起来,似乎并不见儿子下来。
这时,消防员抬着担架从楼道里出来,身上伴着灰白色的烟尘。
“放心吧,”钟俊豪抬眼看了看跟在担架旁那个黑色人影,戏谑道:“死不了。”
裴兰刚想抬手唤裴烁,身旁的钟俊豪却猛地讶异出口:“拉叔?!”
那担架上的,竟是钟明辉。一脸血污,一身凌乱。
他三两步走上前,沉默地看了一眼同样狼狈的裴烁。这时他的衣摆被用力扯住,担架上的钟明辉嘶哑着声挣扎起来问,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你……你爸……呢?”
“拉叔别担心,我爸没事,在车上呢。”
“哦……”钟明辉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仿佛那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缓缓地垂下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裴烁一眼看到了前方的裴兰,大步上前,沙哑地唤了一声:“阿妈,你没事吧!”
裴兰摇摇头,说自己只是崴了脚,无大碍。还没来得及多说一个字,裴烁便吩咐了小助理一句:“麻烦你照顾一下!”
说罢便扭头过去,跑向钟俊豪。
“你、你有看见纪年吗?”他的心跳到嗓子眼里,握着那碎屏手机的手都抖起来,青筋暴起。
钟俊豪神情凝重地摇摇头,指了指大门:“消防员又进一批,估计还有不少人还在上面……”
话音未落,却见裴烁一个箭步就要冲进大楼。
“喂!”钟俊豪反应够快,一把扯住他,厉声喝道:“发什么神经,你冲进去就是送死!”
裴烁的喉管被浓烟熏出血腥味,此时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没有理智可言。
他的耳膜“嗡嗡”地响着,眼前有五颜六色的雪花,天旋地转,根本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
万一。
裴烁咬着牙从钟俊豪手里挣脱,用力地闭眼甩了甩头,脑袋像要裂开一样。
不。
没有万一。
他抬脚向前,在看不清的世界里迎着污浊的空气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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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烁!”
裴烁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呼唤,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砂纸,却又像一把利刃破开绝望的烟霾,让他在快要窒息的瞬间终于得以照见阳光。
他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白色的瘦高身影站在混乱的人群当中,直直地看向他。
抬脚,同一时间,一人冲开人堆跑到圆圈外头,一人沿着那个半弧奔向对方。
人群的嘈杂声依旧喧嚣,让人难受的烟尘还在空气中弥漫。但这一刻,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裴烁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像是在踩着生死的齿轮之上。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纪年,生怕她再次消失在眼前。
带着疯狂乱撞的心跳,和被粗糙的风擦出火的体温,两只箭如同穿云破雾般,终于在圆弧的顶点相遇。
纪年先刹住的脚,眼里的水花被她眨着眼睛掩饰掉,喘着气哑声道:“人太多了,我又丢了手机……刚有人说你下来了,我就……”
语无伦次间,她被猛地拥在怀里,整个人微微后仰,紧紧地贴着他。
裴烁全身湿透,身上又是灰又是血,手也脏,脸也是,此时却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在怀里,恨不得和她融为一体。
他喉咙疼死了,连呼吸着都疼,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也不说话了,安静地被他抱着,嘴唇印在他的锁骨上。她赧然地稍稍后撤,目光落在他的衣领,她能看到他脖颈上因紧张而微微凸起的青筋,还有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而他心脏暴烈地跳着,那急促的鼓点穿透衣服,用力地砸在她胸口,和她的心跳同频共振。
他们的身后是烟雾渐渐散去的大楼,半面墙焦黑空洞,低头俯瞰着劫后重生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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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人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纪年只有很轻微的擦伤,她在五楼走火通道听到门内的呼声,救了一位怀孕七个月而摔倒在地的器材店老板娘。
裴烁身上的血污都不是他的,他打开消防门的时候,看到受伤倒地的钟明辉,便背起他奔下楼。
“家姐你们没事吧?!你要吓死我啊!”
19号楼小分队的微信群炸开了锅,纪岁率先哭唧唧。
“别死啊死的,大吉利是,你家姐同阿烁吉人天相。”林亚瑞赶紧截住她的话。
“真的好吓人,这么大一栋楼怎么突然起火了?”在香港盯着新闻的秦添也心有余悸,“我看报道说,死了一个老人。”
“啊,会不会是那里的店主……囍缘汇里都是卖婚庆器材的,估计走不及……”陆悠悠叹气道。
“也有可能是顾客……唉,无论是谁都很惨,”陈家栋叹息道,“囍帖街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现在又遇到这样的横祸……”
“我们没事,你们别担心,纪年刚跟美珍姨报平安,你们别再乱说吓到她妈妈。”纪年手机开不了了,裴烁帮忙在微信群里回复。
喝了半瓶水,此时喉咙才舒坦些,他再偷偷看看旁边站着的人,心有余悸。
感谢老天。
“您好,请问您是纪年吗?”
突然,身后有人沉声问道。
他俩一起转身,却愕然地看见几位穿着制服的警员站在他们面前。
“我是。”纪年点点头。
“可否借一步说话。”一位女警员开口。
裴烁条件反射地站前两步,挡在她面前:“关于火灾,是不是应该先联系明丰集团以及‘囍缘汇’的负责人,这跟纪年没有关系吧。”
警员看了他一眼,突然拿起手里一个密封袋递给纪年:“纪小姐,您认得这些物品吗?”
纪年愕然地看过去。
是一串钥匙,一台老旧的手机,一个皮革被磨得发白的钱包。
既熟悉,又很陌生。
说不清认得,还是认不得。
“纪小姐,很抱歉要告诉您一个消息,那位在火灾中丧生的老人,您认识。”
纪年的右眼皮刹那间剧烈地跳动起来,伴随着右眉骨的旧疤闪过一阵电击似的刺痛,她的胃骤然痉挛起来。
“是您的父亲,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