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真相(1/1)
秋芜小苑的门前种有三两棵柳树,此时正是春分刚过,细长柔软的柳枝上抽出了鲜嫩的绿芽,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着身姿,凌千戈刚刚走到这里,本来想直接绕过那柳树进门的,可忽地听见了端木筝和宜暖两人的谈话声音从庭院里传来,两人似乎正在说着晴芳嬷嬷如何给赵楚楚献殷勤的事情,因为马上再过几天便是贵妃赵楚楚的生辰,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怎么过这生辰,连带着双榕宫的晴芳嬷嬷也时不时地叨叨几句,这让端木筝等人想不知道都难。
“娘娘,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您和贵妃那日究竟在争执什么?我当时都听懵了,想帮你说几句话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根本帮不上你……”凌千戈刚抬手拂开眼前挡住他的柳枝,却在下一秒听到宜暖的话后缓缓将手又放下了。他屏了屏呼吸,往后退了两步,隐在柳树的后面站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想听一听,那日回宫后他当着众人的面问她是不是赵楚楚说的那样子,她却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句话也不想跟他说。凌千戈想知道,那日她和赵楚楚之间究竟发生
了什么。
端木筝似乎沉默了好久,就在他以为她不愿再说什么的时候,飘着的思绪被端木筝的声音拉了回来,他听见端木筝依然沉静平稳的声音缓缓说着:“罢了,反正这冷宫也没人来,看你也挺无聊的,就给你讲个故事吧。”
宜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手托着腮,一脸认真专注地望着端木筝。她是关心端木筝的,说真的,那日明明是赵楚楚蛮不讲理咄咄逼人,她一直强忍着令自己尽量看上去平静无波澜,可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即便是隔着朦胧夜色,寂寂无声,她哭的有多伤心。
端木筝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声音轻而低讲道:“从前呢有个叫山茶的姑娘,自幼在山中跟随师父修行,有一天她上山采药的时候在河边遇到了一个昏迷的少年,他当时躺在河边满身是伤,河水和身下的草地都被他的血浸湿成红色的,特别吓人。山茶探了他的鼻息发现他没有死,不忍心就这么放他在这不管,那样他真的就会死掉……”
一墙之隔,凌千戈站在墙外凝神静听着,她的声音轻轻柔柔,似此时扬起的柳絮般撩
拨着他的耳朵,让他不得不动容。
“那天的雨特别大,女孩身形本就瘦弱,可她却将少年背在背上,山路湿滑,她一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才一步步将他背了回来。爱干净的她那天整个人都被雨水淋得透透的,身上、脸上都是泥巴,连师兄都笑她脏兮兮的不像个女孩样。那段时间她给他敷药疗伤,一直在身旁照顾他……那个时候荷花和她关系十分要好,经常来找她玩,也就偶尔帮忙给他喂个药……”
端木筝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喂药时不小心将随身的帕子落在少年身旁了,可那天少年竟然醒过来了,山茶告诉他是她救了他,背他上山,替他疗伤。但少年问起帕子是谁的,山茶告诉他是荷花的,自此以后少年就觉得其实是荷花救了她,而山茶骗了自己。”
宜暖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荷花难道没解释清楚吗?”
“荷花没解释啊。”端木筝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低头捡起了一个石子捏在手里把玩,“两个女孩子都喜欢这少年,不肯相让。但少年最终还是选择娶了荷花,后来之所以娶山茶,不过是利
益置换,谈不上什么感情。”
宜暖听到这里,似乎已经心知肚明荷花和山茶两个人是谁,她们爱的少年又是谁,所以又联想了下之前两人争执的内容,这才联系起来,整个事情才算是清晰完整。她看着端木筝看了良久,轻声问道:“后来她都有了他的孩子,还让你离开他吗?”
“她做的很棒不是吗?现在的我的确是离开他了,还害了他的孩子成功让他厌恶我了。”端木筝低垂着眼睛,看不清楚神色,只是将手里握着的石子越攥越紧,忽地又松了开来。她摊开手掌一看,白皙的掌心被石子的棱角磨出了一道口子,沁出细微的血丝。
只是擦破了点皮,却让宜暖一下子哭了出来,她慌乱地跑到屋子里拿来药水和棉布给端木筝擦拭。端木筝有些愣愣地看着宜暖,忽然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啊。”宜暖给端木筝上了药之后,端木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没事啦,我都看开了,感情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对错之分,赵楚楚也好,他也好,皆是如此。”
端木筝和宜暖两个人聊着聊着
就开始说笑了起来,春风拂过她们鬓间的碎发,极轻极柔地碰触,让她们的心绪也渐渐沉静下来。然而站在墙外聆听的凌千戈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是那么好看的,春风再暖再温柔,似乎都吹不散他涌上眉间心上的复杂情绪。往日种种似乎在凌千戈的脑海中一一闪现,那些交织着欢乐与苦涩的画面里,明明都是赵楚楚的音容笑貌,却在下一秒瞬间变成了端木筝哭的红肿的眼睛,和那默默无声流下的泪水。
“凌千戈你信我吗?”
“凌千戈你不敢信我。”
“明明是我背着你下山的啊,是我给你包扎的伤口,给你熬的药啊。”
眼前似乎站着端木筝,她正看着他,一句句的质问,一声声的呼唤,好像就在他的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让他深陷,让他窒息,让他无所适从。凌千戈隔着柔软的烟罗柳枝,远远地看着端木筝逆光下的笑容,一种熟悉的心动感觉翻涌上心头,眼眶忽地一阵酸涩,下一秒竟默默流出泪水来。
原来,无声流泪的感觉是这么难受,这么多年不知她经历过多少次这般无声的折磨。都怪他不信她,他怎么能不信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