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玉搔头(1/1)
丫鬟夏荷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苏锦在人前只说是那日夏荷打碎了她心爱的花瓶,她一怒之下便将人发卖给了人牙子。夏荷五岁被买进苏府,在苏家侍候了苏锦十几年,如今一朝被打发了,竟无人问津。毕竟不过是个下人,又无父无母,人们自然不会去关心一个毫无根基的小丫头的死活。再说,苏府过几日还有大事发生,众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苏家两位姑娘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三日后两位日后的姑爷便要登门拜访,苏府会办一场相亲宴,以飨贵客。
虽说苏锦、苏若的亲事已是板上钉钉,相亲宴不过是走个过场。但苏府未来的二位姑爷来头不小,一位是陛下心腹,一位是新贵探花,自然是不能怠慢。因此上至苏家太夫人,下至烧火丫头全都忙得脚不沾地,全府最悠闲的反倒是就要成亲的两位姑娘。
苏若自是不必说,她心里头清楚自己和柳暮江的婚事不过是个权宜之计,她二人也早就见过,还做过同谋,苏若对这位未来的夫婿自然没什么好奇之处。反而是苏锦,她与即将见面的锦衣卫指挥使赵璞之素未谋面,竟也看不出半点儿待嫁新娘的紧张和羞怯,自从苏廷楠对她下了最后通牒,她似乎是认命了一般,整日只闷在屋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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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相亲宴这日,赵璞之与柳暮江均备酒礼而来,两人前后脚进门,转瞬便被苏承和亲自迎进苏府的后花园内。
苏家将今日的相亲宴设在了花园的水榭之内,湖边杨柳春风,水波潋滟,景致甚好。
赵璞之双亲早亡,柳暮江的寡母尚未抵达都城,因此这场相亲宴除了他二人外,只有苏府亲眷,算得上是家宴了。
苏老太爷苏长青对这两桩婚事着实满意,柳暮江自是无须说了,他科举前便是苏家长孙苏承和的密友,又借住苏家多日,与苏长青有师生之谊,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愈发显得人品风流,俊逸风雅。
而初次登门的赵璞之,亦是名不虚传。他虽生的远不如柳暮江俊美,却也目光威严,面容棱角分明,冷峻周正。今日他脱下了那身令满朝文武胆寒的飞鱼服,换上一身宝石蓝的长衫,掩去一身的肃杀之气,只大马金刀地坐在案旁,颇有男子气概。席间有些沉默寡言,却也是举止有礼,进退有度。
转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便要行“插钗”之礼了。如新人中意,男子便以金钗插于女子缳髻之上,名曰“插钗”。既已插钗,则媒人通好,两家就此议定亲事。
先是赵璞之与苏锦行礼,赵璞之走到苏锦面前,目不斜视,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再看苏锦更是面上毫无波澜,像个提线皮影,无悲无喜。二人相互行礼后,赵璞之便从仆人手中的捧盒里拿起一支华丽的金步摇,端正地插入苏锦的鬟鬓上,然后又周到地一揖,冷静地说道:“得娶姑娘,在下三生有幸。”这便算是礼成了。
接下来自然是柳暮江和苏若了。二人默契地对面而立,行礼后,柳暮江忽然向着苏若迈了一大步,两人离得极近,从远处望去,似乎像是苏若偎进了柳暮江的怀中一般。
苏若被他孟浪的举动唬了一跳,正要后退,只见柳暮江此时已执起了一支头钗,用只有苏若能听见的亲密语气低喃道:“别动,不然这钗就插歪了。”
苏若这才看清柳暮江手中的头钗,不禁眼前一亮。这钗并非定亲宴常用的金钗,而是一支精致的玉搔头。通体碧绿,青翠欲滴,簪头雕着一只鹄鸟,似乎凌水而掠,展翅欲飞。
柳暮江儒雅的声音中压抑着情愫流转,缓缓说道:“暮江自幼为了生计辗转多地,本是个飘零之人。如今得遇若儿姑娘,方有了醉倚玉搔头,几曾知旅愁的归家滋味。今日以这支玉搔头相赠,但愿君心似我心,永不负相思意。”说完,轻柔地将玉簪斜插入苏若浓密的偏云髻上,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拂过簪头,又掠过苏若乌黑的鬓发,终于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仿佛若不是顾忌苏家长辈在场,他便要顺势抚摸苏若的脸颊。
他深情地端详着苏若,道了一声:“好看,果然这玉搔头只衬得上若儿姑娘。”说完,眉梢眼角漾出浅浅的笑意,转身回了席。
苏若已是被柳暮江这一番柔情似水的做派弄昏了头,她如同陷入了迷障一般,痴痴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来。直到察觉身边的丫鬟春燕悄悄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方才清醒过来,忙低下头,掩盖住脸红心跳的窘迫,匆匆坐了回去。
她垂下头默默抬眼看了看周遭的反应,还好众人都觉得柳暮江与她已是暗生情愫,方才那一幕乃是人之常情。苏承和还调侃道:“柳兄平素乃是心如止水的冷情之人,没成想遇见我二妹,也变得柔情似水了,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一番话惹得席上众人哈哈一笑。
苏若佯做害羞再度低下头,暗暗抚了抚还在狂跳的心口,暗想:柳暮江方才那副腻歪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虽说做戏要做全套,可他这一往情深的劲头儿也太真了些。若不是自己早已知道两人婚事的内情,只怕方才也被他糊弄过去了,当真以为他这位新科探花郎对自己情深似海呢。
正想着,苏若忽然觉得有一道凌迟般的目光向她直直地射了过来,仿佛要将她穿骨挖心一样强烈狠毒。苏若莫名打了个寒颤,忙抬头看去,却只见她的长姐苏锦正笑意盈盈地端着酒杯,道:“恭喜二妹,佳偶天成。”
苏若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只得回敬道:“多谢长姐,同喜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