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行（1/1）

高二的学习进度在加快，按照学校的建议，将高三部分内容在高二教完，高三上学期还能学习，到了高三下学期就是大量的做高考模拟卷了。在紧张的学习中，在苏平的记忆里，高二的暑假都是在一种莫名的紧张中度过的，毕竟家中父母的超过十年的期待将在高三高考后给与验证。作为农民，最大的期盼是自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哈哈日子不要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体现，自己这代人吃苦就行，看到自己的子女还要受苦，那个难过和心酸，觉得自己都愧对列祖列宗。而苏轼的那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农家子弟鲤鱼跃龙门的最大期盼。作为农民，尤其是南方的农民，只有那一亩三分地，出产有限，发不了财，仅仅能养家糊口，只有自己的子女摆脱了农民的身份，成为城里人，吃国家粮才是稳稳当当的。

因为苏爸爸和苏妈妈在文革时读的高中，文革里没有高考，他们不知道高考的难易程度，而整个学校针对高考，也在积极探索高考出题的方式，然后从外购黄冈试卷拿一些过来做参考，此时的信息不发达，这类试卷不但数量少，而且可购买渠道非常少，因此在高三上学期上完课后，苏平觉得自己要去市里看看，看看新华书店是否能够一些模拟试卷参考下，为自己的真实水平做一个评估，然后进行补足和加强，将这个想法和父亲沟通后，苏爸爸便赞同了，然后去镇上和堂姐夫确认去市里的事情。

这个堂姐夫叫李洪，家里是马落村的，在五伯父大女儿读书时同班，看到如花似玉的苏晓，便展开了甜言蜜语攻势。由于李洪父亲在供销社工作，李洪便从小和父亲见过很多世面，伶牙俐齿，而且是典型的小白脸，班上很多女同学都喜欢他，而他也经常从家里带零食给班上的女生们吃，让女生们眼里都是星星。

初三的时候，苏晓觉得李洪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自己要趁早拿下这个李洪，以免被其他女生抢占了先机，于是便问向苏爸爸求指点。因为五伯父在外地工作，一年才回来一次，因此五伯父便委托苏爸爸代为管教。苏爸爸听了苏晓的观点后，不赞成，认为她需要好好读书才行，这么小的年龄谈什么恋爱呀！然后要她给自己父亲电话沟通下，苏晓没有得到支持，于是气冲冲地跑去镇上打电话。据说五伯父在电话里将苏晓大骂一通，苏晓心里更是腻歪，于是逆反心态爆发，毅然决然地和李洪同居了！当苏爸爸得知这个情况后，更是怒其不争，便对苏晓不闻不问了。

没过两年，苏晓已经身怀有孕，而在外风流快活的李洪在得知苏晓怀孕后，在苏爸爸严正要求下，两人才办理结婚手续，当苏晓生完孩子后，苏平还特地带着母亲捎来的老母鸡给苏晓补补身子这件事情后，作为整个大家庭第一个姐夫，苏平算是了解了。

此时李洪已经从供销社承包了一个铺面，自己进货自己卖，生意还挺不错的，听到苏平要去市里，于是便大方地让苏平搭他们进货的卡车去市里，正好顺路。

苏平在约定时间赶到了镇上，这天是深冬季节，路上有些湿。一行人坐上一辆大卡车往市里赶去。车子开到邻县巨口铺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李洪和一个伙计、司机下车找了附近一个饭店，苏平也从货车上下来，经过一路的颠簸和北风刮进车厢，苏平的手有些发黑了。到了饭店，饭店老板娘似乎和李洪他们还认识，在等着上菜的时候，还和李洪他们说起黄色笑话，苏平听到这些话，觉得挺刺耳，将李洪他们看低了一分，不过因为承人家人情，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不多久，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八个菜，以猪肉和鱼等为主，素菜也就只有冬天常见的大白菜。菜上齐后，李洪又去冰箱取出了几瓶啤酒，每人面前一瓶，苏平不喝酒，即使李洪说再多也不喝，李洪便将丰满俏丽的老板娘拉到一边坐下，然后搂着老板娘，两人旁若无人地喝起了交杯酒，两张脸都快贴在一起了，而从玻璃窗看出去，外面还有人偶尔偷偷瞄一眼，指指点点。苏平看到这个场景，内心替自己的堂姐不值，吃着丰盛的饭菜，嘴里却没有半分味道，但因为吃了人家的饭，不好当场发作。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一行人又上了车，苏平还是坐在车厢里，手里扶着货架，看着路边闪过的房屋和山峰，心里格外平静。车子在进城途中出了交警查过外，没有任何波澜，最后在宝庆供销总社门口停下，然后李洪告诉苏平，他们要在宝庆进货，大约需要2-3天，如果苏平等得及就和他们一起回到镇上，否则只能自己坐车回家了，然后告诉苏平，新华书店就在供销社的斜对面。

苏平走进新华书店，书店门口，就摆着一张长方桌，桌子上摆着很多书记，包括模拟试卷，苏平仔细看去，好像都是成人高考之类的，黄冈试卷等很少。看了半个小时，这么多试卷，又看看自己口袋里的十几块钱，苏平最终只能买一本成人高考模拟试卷。按照苏平的想法，既然都是高考试卷，应该差不多，而且自己已经快满18岁了，也是成人了，应该没错！如果是有老师在，一定会将苏平喷个狗血淋头，此成人非比成人，浪费了钱和时间呀！

付完钱，苏平手里抱着模拟试卷，觉得自己好像收获了一本武林秘籍一样，像个宝贝一样抱在怀里，然后又去供销社那里看，发现李洪他们还在进货，车子空空如也，自己则是一颗心老早飞回了家中，恨不得马上将试卷做完，看看自己能打多少分，因此就去了汽车站，才知道最后一班长途客车已经开出了半个小时。苏平思考半晌，决定先坐公交车到陈家桥，然后从陈家桥走路回去。按照苏平自己的理解，当年红军一个晚上能走120里，宝庆府离自己家也就150里，坐完公交后，距离差不多，自己也体会一把当年红军精神！

下了公交车，苏平感觉自己有点饿了，想想自己还要赶夜路，因此先去吃了一碗面，然后沿着自己记忆中的道路向着家的方向，沿着公路往回走。本来，苏平试图还想抄近路，可是走过一次后，发现自己在小山丘间迷路后才痛下决心，沿着公路走是没事的，于是夜幕逐渐降临，路边的人家开始拉亮了电灯或者点燃了灯火，没有车辆和行人的公路上，只有一个少年人在缓步前行。苏平不知道自己拐过来多少道湾，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只狗对自己狂吠，只觉得自己刚开始时轻快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仿佛自己脚里面被灌注了铅块一样，自己原来能轻快摆动的双臂似乎也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了半分力气，而自己身上的汗水将贴身的内衣已经湿透，头上的汗水像是成了一条小溪。苏平觉得不能继续走下去了，必须需要休息一下。

阴天没有月亮，苏平只能大概感觉是晚上9点钟，按照自己的脚程，自己已经走了3个小时，每小时5公里，那就是15公里了，可以歇息一下，于是在公路开阔处，就靠在路边一块树立的水泥柱上走下来开始休息，头还不时地看看自己走来的方向，然后看看自己需要回家的方向，心里有一种迷茫：我这样走下去能不能回家？

休息了半小时，索性觉得自己后背衣服已经干了，精神也有所恢复，于是强自站起，然后继续赶路，不过此时速度慢了很多，也没有了心情朝公路两边看看风景了。穿过6座山峰后，前面是一块很开阔的田野，一条公路延展开去，然后又穿入两座小山，此时天空开始下雨，而苏平没有带伞，正停在路上的时候，边上一户人家的狗冲过来狂吠，苏平心里气恼，作势捡起一颗石子要打，狗顿时停住，而这这家主人也开灯将狗喊回家。

在雨中走了1个小时，苏平终于又走完了这片开火地，行走在一个下坡马路上，此时道路两边的房屋已经没有了一丝灯光，苏平也在淋雨后感觉自己是发烧了，头有些昏，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休息了，往前走了一百米，发现一户人家屋前的马路边停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车厢上是空的，苏平觉得这个地方适合过夜，于是慢慢钻进车厢，裹好自己的衣服，很快沉睡过去。兴许是车子的晃动，这户人家开灯，打开窗子，发现自己的三轮车还在，便继续关灯睡觉。

苏平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苏平觉得自己的头还是很沉，但是自己还需要回家，于是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走到附近的水井边匆匆洗了一把脸，然后晃晃脑袋，继续自己的媲美红军脚板的征程。

当苏平停下休息时，此时一辆货车装着一些树木，车厢里还有几个农民打扮的在押车，看到坐在路边休息的苏平，便好心的问苏平是不是需要搭车，他们要去龙溪镇。反正是顺路，他们就收五毛钱。苏平问了司机这里离龙溪还有30里，于是二话不说，爬上车厢背靠着木材，看着快速后退的公路，觉得自己比汽车差远了。

货车在龙溪镇将苏平放下，苏平顺着记忆在镇上找到汽车站，然后坐上了回家乡的长途客车，这是第一班，汽车开得挺快，而坐上汽车的苏平觉得客车真舒服，自己在车上几乎要睡着了。客车在停稳后，苏平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屋，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下了车，觉得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活动了一下，然后决定走路回家。

从镇上到自己家里只有5里路，按照平时速度，苏平最多半小时就到家了，可是今天苏平觉得自己今天走路还是两腿没有什么力气，自己仿佛是乌龟前行。当走到能看到家的河堤上时，苏平坐在河堤上，好好地休息了一会，觉得自己有发烧了，然后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家里走，等到和一条小路交叉时，苏妈妈刚好从马路那边走回家，看见自己儿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于是连忙搀起苏平，苏平几乎是在母亲搀扶下回到家的，看到床，苏平像一堆烂泥一样趴在床上，彻底昏睡过去，苏爸爸和苏妈妈看到这样，一摸苏平额头，发现烫的要命，赶紧去请医生。

苏平是在昏迷中被打针和挂葡萄糖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儿子，苏妈妈是一脸心疼，虽然对过去一天一夜的事情充满很多好奇，苏爸爸则是脸上有些疑惑，又不敢肯定，看来只有挂完水，儿子醒来后才能问个明白了。

苏平再次醒来时，房间已经有些阴暗了，看到儿子醒来，苏妈妈马上端过来一碗已经有些温热的粥过来，将苏平的头垫起后，给苏平开始喂粥，此时才看到苏平的头下还有一本几百页的成人高考模拟试卷。

一碗热粥落肚，苏平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到苏平吃完，苏妈妈将碗放好的时候，苏爸爸好像及时雨一样出现：“平宝，你不是和你姐夫去了市里吗？怎么今天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到老爸的询问，苏平心里五味杂陈，于是将自己到书店后买好书，然后怎么回来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到儿子那有些自大的行为，心里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的的担心也彻底放下心来，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出门这么远，能够安全无事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第二天，苏平终于恢复了元气，于是趁着天亮了，于是洗过脸后，开始打开成人高开试卷考试做试题。因为是试卷合集，高考涉及的主要科目语文数学英语均有，认真地做着题，坐完一份试卷，然后去看参考答案，还对着自己的教材进行对照，苏平居然发现，自己能够得到至少90%以上的分数，如果按照这样的试卷，自己年后考大学是妥妥的了！想到这，苏平觉得自己的苦没有白吃。

这份良好的心情直到苏平在年后正式做黄冈试卷时才发现，自己做的成人高考试题确实太简单了，对未来的独木桥也产生了一股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