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第36回(1/2)
“嗐。”方学忠哈哈笑了一声:“何必要‘倘若’啊,她生起气来就这样,就是不让我回家,把我关在门外,又哭又骂的,可厉害了。
你是不知道,她不是把我关在院门外,而是关在大门外,家里半步都不让我进。”
他自己说着又笑起来,似乎觉得挺好笑的。
赵昱闻言不由看他:“那你要如何是好?”
这岂不是同他现状一样?李蘅也不许他进门。不过,李蘅不会又哭又闹,她从前是低着头不言不语,现在反而还朝他笑。
他越想李蘅的笑脸,心头就越是难过。
方学忠笑起来:“我爬墙进去呗,这能算什么事?”
赵昱手里的酒盅顿了一下,仰起头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个法子,他用不上,爬墙不是君子所为。
“小两口嘛,总归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方学忠煞有介事地道:“不管怎么说,要想办法见到她的面,毕竟见面三分情。
她有十分气,看到我也就只剩下七分了。”
赵昱给他斟酒,默默听着。
要见面,李蘅不让他进梁国公府,那他就只有想办法让李蘅出来了?
方学忠美美的嘬了一口酒。
“然后呢?”赵昱望着他,有点求知若渴的意思。
“见了面就好说了。”方学忠道:“我就缠着她呗,跟在屁股后头哄她。
脸皮一定要厚一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她如何,就是跟着她。”
他说着,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口中。
赵昱顿了片刻问他:“伯母喜欢嫂子吗?”
他想起家中的事情,索性一并问了。
“你说我娘啊?”方学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肯定是有些看不惯你嫂子的了。
这天底下,婆婆有几个看得惯儿L媳妇的?不都是要磋磨吗?”
“婆婆为什么要磋磨儿L媳妇?”赵昱不解。
他不曾听过这个说法,但娘似乎确实看李蘅不顺眼。
“我娘说的,她说做儿L媳妇的,世世代代都是这样,她年轻时也被我祖母磋磨。”方学忠手里的筷子在桌上戳了戳:“但你知道,你嫂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婆媳之间明里暗里的,也闹过几次,但每次都是你嫂子赢,我娘现在虽然还不怎么服气,但已经消停许多了。”
“怎么做到的?”赵昱不由得问。
方学忠嘿嘿一笑:“那还得是我。我向着我媳妇儿L,有我护着,我娘就不敢造次。
你要知道,做娘的哪有不依着儿L子的,只要你坚定的护着你媳妇儿L,你娘绝不敢欺负她……”
他说着还打了个酒嗝。
赵昱闻言怔在当场,方学忠接着再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这一瞬间,他似乎彻底明白了,李蘅为何这么坚决要离开他。
出酒楼的大门时,外面天已经
黑了许久,白日里热闹的街道,这会儿L虽然没有寂静下来,但行人少了许多,初秋的风一吹,四周冷冷清清。
他一路往回走,脑海中一直思索着方学忠所说的话。
所以说,李蘅在武安侯府吃了那么多的苦头,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没有护着她?
他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眼前又浮现出李蘅生动的脸。离开武安侯府之后,她鲜活了许多,像干涸土地上生长的花儿L,终于有了甘霖的滋润。
她本是散漫不羁的,却因为嫁给他而循规蹈矩,受尽委屈。如今又落了孩子,吃尽苦头。
他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铺天盖地的愧疚再一次漫上心头。
一个人慢慢踱回家,在将要到武安侯府大门处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巷子里,有人影闪过。
赵昱顿住步伐,往后退了两步,转头朝那巷子里看过去。
墙角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看身形隐约能分辨是一男子,靠在墙角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位女子。
非礼勿视,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但抬步欲走时,他心中又忽然觉得不对,再次转过脸去,皱起眉头朝着那一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便听那女子惊呼了一声,两人拉着手就往巷子里跑。
“赵月茜。”
赵昱语气并不激烈,但十分有威严。
赵月茜从小害怕他,被他喊出名字,不敢不听,只能停住脚回过身来,低下头小声唤他:一哥。”
赵昱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抬手猛地将她从那儿L郎身边拉到了自己身后。
走到近处,那儿L郎他也认得了,是薛翰林家的嫡长子薛天行。
薛天行生得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看着性子温吞。
“你与舍妹,是何干系?”
赵昱不怒而威,气势迫人。
“我……我和茜茜……我们没有做什么,我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薛天行吓到结巴,不敢抬头。看赵昱这架势,要是说不清楚只怕要被敲断腿。他忙鼓足了勇气解释。
“你爱慕她?”
赵昱又问。
“是。”薛天行低下头,羞赧不安。
“你既有此心,便该回家同父母商议,请媒上门,风风光光明媒正娶才是正经。如此鬼鬼祟祟,不是男儿L大丈夫所为。”赵昱拉着赵月茜转身:“跟我回家。”
赵月茜同天行打小就认得,也隐约知道赵月茜对薛天行有意。但他一直没有顾得上理置这些事,不想赵月茜竟已经到了大晚上出府和男儿L在小巷幽会的地步。
未婚的女儿L家作出如此的行径,简直有伤风化!
薛天行看着赵昱拉着赵月茜走了,靠在墙上出了一会儿L神。他家母亲倒是好说话,看赵昱有权有势,深得皇帝信任。赵月茜又会讨好人,很是愿意与武安侯府做亲。
但他父亲不同意。他父亲古板迂腐,说赵月茜早被韩氏惯坏了,骄纵任性,不是
做妻子的好人选。尤其他又是嫡长子,娶妻事关家族兴衰,更是要慎之又慎。
他低着头,从巷子中走了出来,闷闷不乐的回家去了。
*
赵昱一路疾行,拖得赵月茜只能小跑跟着他。
“一哥,你别生气,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心里害怕赵昱等会儿L责罚她,也知道女儿L家这样做不对,一时吓得哭起来。
赵昱一言不发,将她拉进了韩氏的院子。
韩氏吃过晚饭,也消了食正在屋子里熏了香,又预备着点盏茶来吃。
“跪下。”
赵昱将赵月茜往前一推。
赵月茜踉跄了一步,摔坐在地上,看到韩氏宛如看到救星一般,也不跪了,立刻爬起来朝着韩氏扑过去。
“娘,救命,一哥要打死我……”
她一把抱住了韩氏的胳膊,将脑袋埋在韩氏怀中。
“出来。”赵昱皱眉呵斥她。
韩氏抬手护着赵月茜,看向赵昱:“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茜茜是大姑娘了,你不能总是这样教训她,有话好好说。”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小女儿L就是她的心头肉,一看赵月茜哭成这样,她下意识就护着了。
“娘不该溺爱她,看看将她养成什么样子了。”赵昱抬手指了赵月茜一下,不算疾言厉色。
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语气在他来说已经是很严厉了。
“她又做什么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好好和她说……”韩氏搂着赵月茜,不仅不问事情缘由,反而询问起赵昱来。
在她看来,小女儿L也就是性子养得骄纵一点罢了,这也是因为年纪还小,等大一点就好了。
“你问她自己。”赵昱一撩袍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抿着唇瓣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你又做什么了,把你一哥气成这样?”韩氏低头询问赵月茜。
赵月茜自知理亏,躲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我就是出了一下门……我到门口去拿东西的……”
“好好说。”赵昱拧眉呵斥她。
赵月茜吓得一激灵,哭起来:“娘,我就在门口见了一下薛天行……”
“哎呀,我都和你说了许多次了,你们又没有婚约,又没有定亲,你不能总和他见面。”韩氏抱着她轻拍:“好了好了,别哭了,难怪你一哥这么生气,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她一边说还一边打量赵昱的脸色。
赵昱放下茶盏,神态威严:“娘,她不是在门口,是在围墙边的小巷子里,两个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被我撞见。”
他说着转开目光,自家亲妹做下这样的事,好在是对着亲娘。若对面坐的是旁人,他都无法启齿。
“有这回事?”韩氏顿时脸色大变,拉起赵月茜来看:“你一哥说的是真的?你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赵月茜就闭着眼睛哭。
“让
她先去祠堂先跪一夜再说。”赵昱起身往外走。
赵月茜顿时大哭起来:“娘,我不要去祠堂,我害怕……”
祠堂里阴森森的都是排位,叫她在那里过一夜,那里岂是人待的地方?
“承晢,你小妹她知道错了,我会好好说她的。”韩氏对着赵昱的背影,给赵月茜求情。
赵昱顿住步伐回头,眸色淡漠:“娘,小妹犯了错受罚,天经地义。
李蘅在家中时,尽心尽力,不犯错也受您的暗罚,大嫂欺负她您管,小妹拿她东西,您也不管。
她不过比小妹大了两岁,回到武安侯府,也是祖母手心的宝。小妹只是罚跪,您就心疼成这样。李蘅呢?整整三年,她是如何承受如何度过的?
将心比心,您如何忍心那样对待李蘅?”
他向来敬重韩氏这个母亲。今日是吃了酒,也是这些事情堆在心里太久,亟待宣泄。
眼见赵月茜做下这般错事,韩氏韩试图包庇求情,他宣泄的突破口找到了。
他将心底的话一气说了出来。
韩氏被他说得愣住,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L子,会为了已经和离回梁国公府的李蘅,对她说这么多不中听的话。
“这是谁又说了什么?我怎么对她不好了。
她一来,我就把家给她当了,库房钥匙也交给她……”她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替自己分辨。
都怪李蘅那个扫把星,和离了还离间他们母子!
“您把家给她当的时候,账上有银子么?库房里有值钱的东西么?”赵昱冷冷打断她的话。
韩氏叫他问的一噎:“那时候家里穷怪我吗?我也没藏着掖着……”
“子舒,派人看着赵月茜跪祠堂。”
赵昱不理会她,开口吩咐了一句,抬步去了。
“承晢,承晢……”
韩氏想去追他,却又被赵月茜抱住了。
赵月茜抱着她腿,哭的凄惨:“娘,救救我,我不想去祠堂跪……”
“你松开!谁让你做下这么不要脸的事!看看把你一哥气成什么样了!”
韩氏心中恐慌又焦急,她深知赵昱才是她的倚仗。赵昱最是遵循礼法,虽然性子冷,和她这个做母亲是都不亲近。但赵昱是真的极孝顺。
赵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过话。赵昱甚至从来没有一次一口气和她说这么多话过。
此时赵月茜缠过来,她心中烦躁,俯身一把推开了她。
赵月茜哭声一顿,尖声控诉:“娘,你推我,我哪里不要脸了,我和天行哥哥本来就是情投意合的……”
她干脆坐在地上哭起来。
“不知廉耻!”
韩氏正在气头上,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赵月茜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打我?”
韩氏也愣在那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茜茜,娘不是……”
她连忙想要哄赵月茜。
赵月茜站起身来,满面伤心,狠狠的瞪她:“你打我,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她说着转身往外跑。
子舒正好带着人来,捉住了她将她往祠堂带。
赵月茜又哭又闹。
韩氏捂着心口,摆摆手:这么大的脾气,罢了罢了,让她去跪一夜好好反省反省。?_[(”
她往后退了两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想着赵昱刚才的话,心中惊疑不定。
李蘅已经写了和离书,回梁国公府去了,赵昱还这样记挂着,甚至因为李蘅对她有这样大的怨气。难不成,赵昱还想让李蘅回府里来?
不行,李蘅要是再回来,不得骑在她头上?
她得想个法子,早些让赵昱将林婳娶进门来。
*
三日后。
金銮殿。
“退朝——”
随着礼监一声高唱,文武百官井然有序的退出了金銮殿的朱红大门。
元宸帝穿着一身柘黄龙袍,起身之际,透过冠上的冕旒瞧见赵昱还站在大殿中,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
“承晢,还有事?”元宸帝不由站住脚,朝他问了一句。
赵昱抬起澹清的眸子,望着他:“临近七月半,祭祀山公和土地的各项事宜,不知陛下可曾安排下去?”
元宸帝闻言有些心虚:“哦,这不是还有几日吗?朕正要吩咐呢。”
“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赵昱注视着他询问。
“这个……”元宸帝想了想,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按照旧例,还让原来的人去吧。”
“七月半带领百官及其家眷祭祀山神土地,本都应当是皇帝、皇后该做的,但陛下一直不曾立后。
原先确实都是由礼部何侍郎携夫人代替陛下领着百官去的。今年不成,上半年,何侍郎的夫人因病去世了。”赵昱望着她,缓缓陈述。
“哦,对。”元宸帝点头:“朕想起来了,何乐年的夫人今年去世了。那就换个人选。
你觉得谁合适?”
“陛下以为,臣如何?”赵昱拱手询问,依旧望着他。
方学忠说,“见面三分情”,李蘅不肯让他进梁国公府的大门,那他就让李蘅出来好了。
元宸帝愣了一下:“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让你去主持岂不是大材小用……
不对,你不是和李蘅和离了吗?你也没有夫人,你怎么去?”
“臣没有和离。”赵昱神色寻常,解释道:“和离是要签了和离书,到京兆衙门去记录在册才算。
臣与妻子尚未和离。”
李蘅要如何折腾,如何对他使性子都行。不论如何,他不会同她和离。
“哦,这样。”元宸帝眯起细长的眼睛笑了笑道:“那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李蘅不是已经搬回梁国公府了吗?”
“夫妻之间偶尔起些龃龉,也是寻常,不过是
暂时的罢了。”赵昱淡淡回他。
“那她愿意跟你去祭祀?”元宸帝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赵昱抿唇不语,李蘅连见他都不愿意,又如何愿意跟他一起去祭祀?
但他要见她,要同她和好。
她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进了他的门,此生便再无更改。
“罢了。”元宸帝笑够了:“朕给她下道旨意,你自去接她吧。”
“多谢陛下。”赵昱拱手一礼。
“你随朕到紫宸殿去执笔吧,朕这就让小德子将圣旨送到梁国公府去。”元宸帝招呼他跟上。
到了紫宸殿,赵昱三指斜握朱笔,笔尖落在粉蜡笺上,书写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元宸帝站在一旁望着他写字,忽然问了一句:“她还好么?”
赵昱不曾理会他,直至最后一个字落在粉蜡笺上,他收回笔搁在笔山上,才淡声道:“陛下放心,在臣府上,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当然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元宸帝道:“我问你她过得好吗?有没有人给她委屈受?”
赵昱拿起玉玺,蘸了印泥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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