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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 44迟来的审判(十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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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章44迟来的审判(十七)

在暗黑天使们接管骑士团的责任,正式地成为卡利班的守护者以前,巨兽污染一直是个棘手且难以处理的问题。

一个孩子从学徒成长为预备役骑士至少需要五年,而讨伐巨兽的战争动辄便会造成十几人乃至几十人的伤亡。卡利班拥有众多骑士团,每一个都会定期宣布将发起针对巨兽们的讨伐,可惜,在莱昂·艾尔庄森名声大噪以前,他们永远是输多胜少。

一些在战争中活下来的老骑士甚至会自嘲地告诉年轻人,他们之所以能活下来,其实与武艺高超、意志坚定、装备精良这三件事半点关系都没有。

以上这三点,不过只是面对巨兽们必须的前提条件罢了,他们能活到今日的唯一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幸运,又或者足够懦弱

尽管正面对着如此糟糕的处境,但卡利班人依旧源源不断地将自己投入到了这场看似没有胜算的战争之中。

他们尚武,也并不惧怕牺牲,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在与邪恶作斗争——为此而死,简直是无上光荣。

只是,无论多么蔑视死亡,无论多么崇尚荣誉,他们也必须承认一件事:在莱昂·艾尔庄森出现以前,哪怕是卢瑟这样号称‘最伟大的’骑士,也未能将局势扭转。

那时,情况已经糟糕到了一种极限。

举个十分微小的例子吧:尸体的安置。一个历尽千辛万苦成为骑士的年轻人,在直面邪恶、保护无辜者的战争中死去了。为此,他是否应当得到一块墓地以及一套棺木?

这当然是理所应当地事情,可骑士团根本无力负担这两样简单的事。巨兽们被污染了,被它们以爪牙撕成粉碎的死者们自然也难逃其咎。

为了避免后续出现更为恐怖的事,这些英勇战死者往往只能被就地肢解,然后连同敌人的尸骸一起接受焚烧。如果负责此事的骑士团手中幸运地拥有钷素,那么这件事便会快上许多。

但如果没有

雄狮曾听卢瑟在酒桌上说过,那焚烧死者与巨兽尸骸的火焰一直可以延续长达半个月,就连天空都会变色。哪怕火焰熄灭,那焦黑的烟雾也久久不散,如死者们最后的一口呼吸。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面前的这片火海,看着那些扭曲的肉块在火焰中挣扎扭动,凝视着它们那被诅咒般的形态,久久地不发一言。

与他相反,站在他身后的卢瑟却正哼着愉快的歌谣,从那可怖的火狱中蔓延而出的糟糕气味早已占据了他与雄狮身边的每一寸空气,但卢瑟似乎不受影响。

雄狮忍不住分出了一两秒钟的时间来思考其中差别:是真正意义上的免受影响,还是早已习惯?

他深深地看了卢瑟一眼,发现老骑士看上去居然显得很高兴。这件事并不多见,卢瑟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将情绪外露的人。

他曾经崇尚骑士的风度与优雅,在一些变故后,则转投进了神秘主义的怀抱时至今日,他身上到底承载着多少秘密,雄狮甚至懒得去猜测。

他转过身来,直面卢瑟,将手中狮剑连剑带鞘一同挥下。这历尽峥嵘的武器就此深深贯入泥土之中,细碎的石头和干燥的泥土四处飞溅,雄狮的斗篷在火光中沉寂地落于地面。

他看着卢瑟,仍然未发一语。巨兽们污秽的血肉正在火焰中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融化,但连锁反应带来的滚滚浓烟已经彻底掩盖了这片森林顶端的天空。

再过不久,尸骸燃烧的臭味就要向着后方渗透,飘向森林的深处

卢瑟笑着对他轻轻颔首,面对着无声的逼问,终于给出解释。

“我们要等,莱昂。”

“等什么?”

“等两个人,以及一个东西的出现。”卢瑟娓娓道来。“第一个人是你的儿子扎布瑞尔,如无意外,他将跟着我的脚步来到此地,并找到我们。”

“第二个人同样也是你的儿子,只可惜他已经背叛,满身罪孽。他会来此向你恳求宽恕,当然,在那以前,他会告诉你他已经将事情做完了他可不是个蠢货。”

“我只会给他死亡。”雄狮平静到无以复加地回答。

“你可以给他任何东西,哪怕真的是宽恕。”卢瑟毫不在意地说,并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最重要的一点并不在于你要如何面对他,而在于他将以何种方式抵达你我眼前现在来谈谈最后一个东西吧。”

话音落下,老骑士微笑着的脸毫无征兆地冷了下来。这种变化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就连雄狮都经不住感到了些许惊愕。

“你能想象出它到底是什么吗?”卢瑟毫无感情地问。

那张脸无论他曾经是什么人,拥有何等感情,何种身份,结识过哪些人,这些事都无关紧要了。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这一刻,骑士、大导师、父亲、兄弟、友人、背叛者、密探这些身份便连同它们能够代表的一切事物一齐彻底消散。

他的脸像是石头一样深刻而无情,那双眼睛内蕴含着的东西原始且残酷,那是一种深切的恶意。

凝视着它们,雄狮竟然感到浑身发冷。

他的直觉忽地挣脱了理智的束缚,轻而易举地把他带回了人类历史中的某个时刻。彼时,第一个城邦甚至都尚未建立,但黑暗中已经有一批人对着野兽们举起了屠刀与长矛。

他们猎杀它们,不为了吃,不为了穿,也不为了取乐,他们只是做这件事他们一直杀到大陆架被血淹没,至少数千种动物灭绝。

此时此刻,正在卢瑟眼中沸腾着的,就是这种恶意。

“答案其实并不重要。”卢瑟缓缓说道。“我们只需对它做两件事:奴役它,或杀死它。”

“如果它同意前者,那么后者就无需进行。如若它拒绝,那么我们就必须在这时间的尽头将它挫骨扬灰,我们要一直杀到它无法再以任何形式被唤起,被利用”

但是,为什么?雄狮想问。这个问题卡在他的喉咙里,久久未曾散去,却始终未能超脱某种枷锁,那东西牢牢地把问题锁了起来。

雄狮忽然明白,他其实不需要问,因为他已经知晓答案了——在历史这个词语被发明以前,在那些疯狂的原始人成群结队的在黑暗中点着火把,手持长矛追猎野兽群落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已经诞生了。

但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

雄狮低下头,粘稠的鼻血缓缓滴落。染红胡须,在盔甲上顺着纹路勾勒,涂抹出暗红色的痕迹。一阵又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从头脑深处涌起,他用尽全力咬紧牙齿,听见咯咯作响,也听见难以形容的模糊喊声

喊声?

不。

在虚幻与真实的分界线中,莱昂·艾尔庄森以其逐渐沉沦其中的神智分辨出了这声响的真相:不是喊声,而是哭声。

婴儿们的哭声。

寒风四起,他的感知变得粘稠且充满不安与恐惧。他的双腿好似灌了铅,但这并不能阻碍他继续奔跑。在昏暗的荒野中,他奔向了某处。

他用双手一把扯下了盖在石碓、木头与泥巴上的某种兽皮,力气大到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一声嘶吼传来,一个形体快速地掠过了他,带着浓厚的血腥味逃进了黑夜之中。

而他已经无暇他顾,只是冲进那涂满鲜血的残骸里,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了一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模糊肉体。

在这以后,悲伤才吞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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