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平衡大师(2/2)
他能雄踞河北,会不算不到儿子玩的那些小动作?
高洋是没法跟高欢去解释的,越是解释越是显得自己无能,还不如保持沉默,站直了挨打。
“退朝!”
随着元绍宗身边宫人鸭嗓子一般的叫唤,群臣们鱼贯而出,离开了太极殿。
高欢一行人回到霸府后,高洋很自觉的领着百保鲜卑离开了邺城,交出了霸府的防控权。大军全部在城外屯扎,然后高洋孤身入霸府,等候高欢发落。
娄昭君与高浪则是跟随斛律光的人马进入了邺城,随后斛律光率部返回了幽州,名义上斛律部依旧是归属高欢统辖,并未反叛。
就好像邺城内一切如常,根本就没有高洋篡位未遂一般!
当天夜里,听闻高欢回到邺城的事情后,不在邺城的段韶啥也没说,啥也没收拾,以军情紧急为由,悄悄潜入邺城,带着同父异母妹段氏叛逃,一个随从都没有带,随后不知所踪。
段韶为什么要跑路,邺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这件事是明摆着的:段韶站队站错了,犯了错就要挨打!他心高气傲不想挨打,所以就跑路了!
树挪死,人挪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之前段韶以为高欢不会再回来了,他选择了高洋,就因为这件事,他在河北就没有立锥之地了。高洋都主动站出来听候发落了,高欢不可能重用一个站队在儿子那边的人。
这点浅显的道理,无需多说。更何况段韶某种程度上说,还背叛了娄昭君!如果说高欢还可能放过他,那么娄昭君将来必定秋后算账!安稳是一时的,被清算是必然的。
站队有风险,投机需谨慎,自古无二,段韶只不过是为自己站队失败而付出了代价。
果不其然,几天后娄昭君就替段家人做主,将段韶逐出族谱,由其同母弟段安宁接替职务与爵位。也就是说,牺牲的不过是段韶一人而已。
段氏在北地也是大族,娄昭君亦是将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这算是娄氏给高欢的交代(段荣是娄氏的女婿),也算是对段韶的“缺席审判”。
娄昭君亦是展现出自己作为“政治动物”的风采,一系列组合拳打得很丝滑。
而高洋,则被高欢外镇河内,为河内都督,封齐王,在河内开府建衙,与之同行的还有唐邕、赵彦深等亲信,皆为高洋王府属臣。
既然已经外放封王,理论上爵位与高欢是平级的,自然就不再是什么继承爵位的世子了,高洋自动丧失高王世子的位置。
也避免了留在邺城父子相斗。高欢出人意料的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对高洋算是小惩大戒。
邺城内高洋的亲信或部曲,也跟赵彦深等人一样,与高洋一并同行河内。只要是沾上关系的,全部从朝廷中枢和禁军体系剥离,到河内地方任职!
为了安抚娄氏,稳定河北人心,高欢封高浪为世子,封娄昭君幼弟娄昭为中军大都督,以为心腹。为了安抚河北世家,高欢向赵郡李氏家提亲,让高浪尽快与李昌仪完婚。
被高澄强x未遂(关键是高澄还死了)而声名狼藉的李昌仪,如今被高澄的弟弟接盘,李氏的人自然是无有不允,但是却让娄昭君非常不爽!
婚事在三天之内就走完了所有流程,哪怕娄昭君极力反对也无济于事。
五日后,高浪与李昌仪在邺城完婚,高欢再次将赵郡李氏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并未将高浪的真实身份揭开,那块遮羞布,高欢居然就这么一直挂着。
对于娄昭君的同床异梦,亦是提也不提,始终维持着面子上的和睦。
处理完这些杂事后,高欢以皇帝元绍宗的名义下诏书,敦促各地秋收,不要耽误农时。努力稳定生产,稳定基层人心。
在高欢的一番操作之下,河北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就安定了下来。就连刘益守都感觉很诧异。
很多东西,只有失去以后才会觉得珍贵。高欢施政的能力虽然很一般,读书很少搞不出什么骚操作。
但他稳定人心的能力却很强,也很善于协调各方势力的利益,是个天生玩政治玩权术的选手。
河北也确实需要一位有如此手腕的人坐镇才不会乱,如果没有高欢,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攻,河北地方自己就会乱起来。谁也摆不平这一大摊子。
如此看来,高欢回邺城后,一切又回复到原来的轨道上。
元绍宗依旧是傀儡天子,河北各地依旧是没有明面上的反叛,高欢依旧掌控着自家兵权。除了丢失了黄河以南的全部领土,折损了数万兵马以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段韶叛逃,高洋外放,河北世家蠢蠢欲动,高家兄弟与斛律金等人形同独立,高欢真的可以心大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
……
荥阳城外,大队的梁军兵马从南面而来。于谨带着几部兵马前来荥阳换防,刘益守大喜过望,亲自出城迎接。
此番全歼高欢部曲数万人,于谨居功至伟,刘益守已经封于谨为河南大都督,镇国公,柱国大将军等职务。于谨到达荥阳,意味着刘益守终于可以返回建康,不必待在前线了。
梁国国内还有很多大事要办,刘益守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在北方逗留。趁着秋收后兵精粮足,正是在中枢提出下一步计划的时候。
如今高欢的兵马已经被打残,内部也埋下了四分五裂的种子,为将来的变乱埋下了浓墨重彩的伏笔。刘益守觉得也是时候回建康了。
同时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比如说加九赐什么的,虽然没必要现在就搞,但也很有必要加强一下中央集权。新时代新风向嘛,政策的风怎么吹,改变。
“主公放高欢回河北,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啊。没有高欢在,河北人心难以统合,主公便可以趁乱取之。一年平乱,不在话下。”
荥阳府衙的书房里,于谨颇有些惋惜的说道。虽然他已经提前知道刘益守会把高欢放了,仍然觉得异常可惜。
“冬天我军后勤颇有难处,固守荥阳尚可,进取却是不足。高洋若是打着为高欢报仇的旗号凝聚河北人心,众人在自保为上的心态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就算我军侥幸取胜,粮草不济亦是无法维持攻势。
放了高欢,在道义上我们争取了人心,展现了我们仁义之师的胸怀;
在政治上我们恶心了高洋,分化了高氏内部,使其互相敌视互相提防,难以形成合力;
在军事上我们在适当的时候停止了战争,避免了我军陷入泥潭,可以让连续作战数月的部曲得到修整和补充。
能开启战端不算本事,能结束战端,才算是收放自如。我军想打就打,想谈就谈,这便是所谓的全局掌控。
谁优谁劣,难道世人真的看不懂么?”
刘益守侃侃而谈道,对于谨的疑问不以为意。二人所站的高度不同,想法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于谨作为武将,哪怕统帅战局,也不可能比一国皇帝看得更远。
如今刘益守就是梁国实质上的皇帝,虽然他只是被称为吴王,可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吴王”看待。
刘益守放了高欢,不是为了高伶,更不是为了娄昭君,一切都是为了长远的将来,为了更好更快的一统天下。
这是打的政治仗,不是匹夫之勇,更不是妇人之仁和意气用事。
“主公所言极是,属下只是感觉可惜,并非说此举有什么问题。放走高欢,让我们赢得了人心,更是为接下来的行动铺路,属下并无异议。”
于谨轻叹一声说道。
他也不得不佩服刘益守的政治操作。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政治军事双管齐下,将利益最大化,一步步将东魏肢解。
总结一下就四个字:庖丁解牛!
“荥阳交给你了,多盯着点西边的贺拔岳,河北的高欢,已经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刘益守眼中寒光一闪,随即陷入迷惑之中。
高欢闹这么大动静,关中的贺拔岳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到底在做什么呢,怎么就一点动作都没有呢?当然,这个问题他只能以后想办法弄明白了,如今的大事,便是带着精兵返回建康,继续整编军队。
“主公为何对高欢不屑一顾了?”
看到刘益守陷入沉思,于谨好奇问道。
“从高洋不带兵过黄河来救援,我就知道河北内部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将来只能以杀止杀。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怎么带兵打过黄河?过河以后无论输赢,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刘益守问了于谨一个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