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蓬勃·野性难驯(1/2)
夏日,骄阳似火,首都医科大迎来了一批新的毕业生。
因为拍照扎堆,临床医学卓越班选择跟其他班岔开,集体在校门口拍大合照。
“你个小畜生,没屁/眼的,你敢偷老子的钱!看老子今天不抽死你了!”
激烈的骂声随之传来。
“嘭——”
绯红被逃跑的黑影撞得锁骨发疼,零星的血迹溅在了她的校服上。铁锈跟汗水混合的味道,又咸又腥,在她的感官里野蛮地横冲直撞。身上少年的面容被日光映得模糊发暗,他从她腰上跳起来,没有一句道歉,推开人群就跑。
“喂!道歉!小子!”
男生们义愤填膺,七手八脚地将他围住,只听见撕啦一声,少年被摁倒在地,洗得发白的劣质t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瘦得脱形的嶙峋骨相,从背部到后腰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与淤青。
女生们低低惊呼。
趁着男生们错愕的时机,少年撑着被砂石划破的手掌,他飞快爬起来,埋着头往前跑。
也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男人追了上来,咣的一声,狠狠抽了少年一巴掌,将他打得天旋地转,摔倒在地。
少年流出两管鼻血,他努力挣扎,想要爬起来,却被男人抓住头发,整颗头颅连带大片头皮都被提起来,如同一头待宰的羔羊。
三米之外,他看见了那个被他撞翻的女生,黑短发,很干净,皮肤在烈日下泛着雪光,像一朵纤细美丽的水晶花。
她被一群光鲜亮丽的同学簇拥在中心,仅仅因为膝盖被擦破了小皮,人们都紧张不已怕花凋零,询问伤势的,递矿泉水的,递纸巾的,还有人当场脱了校服,要给她包扎伤口。
十七岁,她从全国医学排名第一的首都医科大跳级毕业。
光芒万丈,前途远大。
十二岁,他因为交不起初中学费,铤而走险偷了他家老畜生的酒钱,被当街一路暴打,在她面前,被揍得跟死狗一样。
鼻青脸肿,像一滩扶不起墙的烂泥。
他的头颅被上下撞击,痛得麻木,更多的污言秽语已经听不清了,少年直勾勾睁着一双眼,凶狠的,暴戾的,他恶狠狠盯住了对面的女生,似乎要将她撕裂。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人出生就是天之骄子,而有人却只能在地狱里一日又一日可怜地游荡?
这世间怎么能这么不公平?
血流得越来越多,少年不甘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想——
如果让我再遇见这一头白天鹅,我一定要将她撕碎。
她看笑话看得这么过瘾,我收点利息不为过吧?
只是从十二岁到十七岁,少年挣扎在暗色的生命泥沼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一头,像光一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生命里的白天鹅。首都医科大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她的名字始终被供奉在神坛上,成为校园论坛里的传说。
然而他只是一个高中没有毕业的混混。
他连混进校园论坛的资格都没有。
多可悲。
十七岁的少年躺在发臭的暗巷里,脖颈血流不止,他仰头看着巷子里的天空,那么难得的一个漂亮橘红的晚霞,却从来都不属于他这种底层的垃圾。
“喂?是岩桂医院吗?这里,这里有个人,好像被割喉了!你们快来,我就在——”
他隐约听见了有人焦急的喊话。
少年嘴角扯开一抹冰冷的讥笑,又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蠢货啊。
不知过了多久,他半昏迷之间,感觉有人跪在他身边,手掌温热,持续按压着颈部。
“纱布!”
“快!ct!”
“准备手术!”
那是一个清冷却有力的女声,她有条不紊安排着人手。
气味有点熟悉。
他费劲睁开眼睛,但影像总是模模糊糊的,唯一清晰的,就是她那身白大褂。
谷绯红。
他不是第一次认识她的名字,但却是人生第二次见到她。白天鹅比她学生时期更为出色,她如万众期待那样,穿上那一身代表着顶尖医生的精英制服,黑缎般的短发稍微长了一些,慵懒垂到锁骨,被她用一条墨绿色的丝带绑了起来,后颈细长而雪白。
随着她的转身,那缕细丝带也滑进了衣领。
少年闭眼装睡。
“还没醒?”
他听见她的声音,像是一尊慈悲冷清的神明。
“呃……现在应该是。”
护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每次这位年轻主任前来查房,少年就仿佛陷入了深度昏迷,他们使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法让他正常醒来,因此跟他沟通病情的都是谷主任的副手。
“应该是?看来是不想见我呢。”
年轻女人的发音坚定清晰,此时因为莫名的意味,尾音略微上翘,有一种含混的笑意,她略微侧着身,询问旁边的副手,“怎么了,我做手术的时候很凶?给这小孩留阴影了?”
副手也不由得笑起来,“您跟阎罗王抢人呢,不凶一点怎么镇得住场子?”
病房内的气氛很好。
——她人际关系也很完美。
陈京直想。
怎么会有这么优秀完美的人?从家庭背景、工作履历再到个人社交,她干净得没有一丝污点。
让他……想把她的脚踝拖进地狱都没有理由。
他是个人渣。
她救了他,他却隔着一层洁白消毒的床单,想着要怎么亵渎神明。
住院的一周后,陈京直跑了。
叠得整齐的枕头被单上,少年独独留下了一张欠单。
他想,再见面的时候,他一定要出人头地,大大方方站在她面前,或许还能从容跟她交谈两句。
但少年抵不过那如饥似渴的恋慕。
他又偷偷跑去见她了。
在那第一医院的楼下,在那或是蓬勃或是零落的桂花树下,他仰头看着那倒数第二扇的办公室的窗户,她经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的身影都让他雀跃不已。他去买了一条跟她一模一样的丝带,捂进装满桂花的铁盒里,偶尔系在手上,都能失神好半天。
那颗灰暗的心脏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奇异的满足。
没关系。
她尽管当神好了,他会保守好秘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一份肮脏的情意,哪怕他的名字很快就要消失在她的脑海里,她的人生中。
没关系。
他只要安分守己,当好她生命中的无名之辈,他就能独自爱恋到天荒地老。
十八岁的陈京直固执坚守着这个念头,他克制着自己澎湃的心潮,不让自己踏出雷池一步。
直到——
他看见谷医生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医生压到了窗户,在休息的间隙中,他们交换了一个短暂甜蜜的吻。
但对少年来说,漫长的像是一场血腥凌迟。
暴雨毫无预兆地来了,米粒般的花骨被狂风拧断了细梗,碎在了污浊的水池里。而绯红的休息室里多了一道陌生的影子,像怪物一样高大、阴沉,充满着压迫感,他指尖的乌黑水滴不断淌落,滴滴答答,寒意彻骨。
“谷医生——”
那怪物穿着一件被雨水冲湿的漆黑卫衣,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灰白的嘴唇,以及锋利的下颌线。
“我抓到您的把柄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藏在湿发里的眼睛显得阴冷又狠毒。
“不想身败名裂,你最好按我说的做。”
少年按下手机里的播放键。
“谷主任,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这,这是我们的心意,您一定要收下,还有手术成功后的……”
录音播放的时候,他缓缓靠近了她,身上那股冰冷的、腐烂的桂花香气也逼近了她。
“您放心,您就安心收下,不会有任何人发现的……”
绯红的手背爬过一阵冰凉,少年似乎确定了什么,他眯起了眼,猛地插入她的指缝,一个用力,将她拖到了自己的胸膛。他的气息游动,擦过她的金丝眼镜,又耐心蛰伏在她的颈边血脉,“谷医生,我录音了,还有视频,全都备份了,证据,确凿。”
绯红往后仰着头,镜片起了雾气,“真是卑劣的小孩啊,说说看,你要什么?”
为了安抚家属的心,她转头就把红包给院长处理了。
但这小孩不知道。
她甚至还恶劣地想,让他眼里的光碎一点更漂亮。
对方沉默一阵,随着风雨加剧,影子愈发沉暗。
“我要您。”
他是彻头彻尾的卑劣者,他的爱欲跟私欲一起泛滥成灾,心里的某处危险塌陷,形成了旖旎又罪恶的温床,所以当他发现了神明的假象,他无所不用极其地,钻进那一条条暗黑的裂缝里,伸出手把她抓进来,跟他一起堕入黑暗中。
十八岁的少年利用了一份罪证,把他喜欢的人骗回了他的巢穴。
他住在一条肮脏拥挤的小巷里,地面永远都是湿漉漉的,有时候是清洗鸡鸭鱼内脏的血水,腥味到第二天还没散。而破旧的楼房下堆满了垃圾,十天半个月才清理一次,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少年对这里游刃有余,对他来说,只要是能脱离老畜生的掌控,都是天堂一样的地方。
他用钥匙拧开了生锈的铁门,绯红刚进去,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
“需要脱鞋吗?”
这位斯文漂亮的女医生还礼貌地问。
她浑然不知在这个昏暗狭窄的房间里,她接下来会经历怎样的噩梦。
她越是这样彬彬有礼,虚有其表,他就越觉得恶心反感,可是隐隐之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爱意膨胀出来。真好,她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可以放心把她染黑了。
少年把门一锁,他余光瞥见两人的脚踝,差别很大。
一个纤细易碎,一个青筋拔起。
为了对抗外界的恶意,他去学了军用格斗术,摆脱了之前的瘦弱身躯,身体机能充沛,且爆发力十足。少年长手长脚的,比她还高出一个脑袋,甚至不用特殊的工具,膝盖轻轻一抬,就那么轻易将她压在了墙面上。
“嗯?这是什么?”
她竟然不害怕,反而注意起了他脖子的金属颈环,还想要上手摸一摸。
少年喉结微动。
他被割喉的脖颈缝了十六针,每一针都是她亲手留下的礼物,现在痊愈之后,形成了一处特殊的疤痕,每次他穿了露颈的衣服,路人扫过,都会神色一变,然后匆忙避开。但他却很爱惜这个狰狞的伤口,每次洗澡都因为摸着它而兴奋到差点昏迷。
因为有个人给予了他新的生命。
他是如此的膜拜她,信仰她,可她却撕开了血淋淋的真相,收下了病人家属贿赂的红包。
亲手打碎了少年的清冷的完美的梦。
少年将医生凶狠顶在了墙上,金丝眼镜被颠得滑出鼻梁一截,露出女人漂亮细长的睫毛。
陈京直双臂架起她的膝窝,他还是个处,没跟女人厮混过,不会荤话,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技巧,他横冲直撞地张嘴,将野性与**揉碎在血肉里,更想蘸着自己的血,涂抹神像的全身,每一处都写满他恶毒的诅咒,和贪婪的占有。
“咕咕。”她在她耳边学起了一种声音,“你有没有听见,咕咕在叫。”
“弟弟,我饿了。”
她理直气壮拍了拍恶犬的脑袋,“给姐姐做点吃的。”
少年不理她,他双手摸到她的后背,费劲了半天也没解开。
“弟弟真没用啊,饭不会做,扣子也不会解。”
她叹息一声。
“……”
“关你屁事。”少年仍把人架在墙上,语气冷漠且不耐烦,“要吃什么?”
“那就随便来点,狮子头,三宝鸭,佛跳墙。”
“……”
少年埋下脑袋,恶狠狠咬了她耳朵,“我把你给炖了做国宴差不多!”
陈京直把人扔到小床上,自己转身去了厨房。
说是厨房,那也就是一块勉强能转身的地方,墙面上是厚腻的油污,少年拧开了悬挂的手电筒,借着一点弱光,手脚麻利做了一碗炒粉,想了想,他给人多卧了一个鸡蛋,还切了一根鸡肉火腿肠,细细码在蛋心旁。
等收了火,他端着碗筷出去时,嘴角不自觉抿了起来。医生就坐在他的小床边,叠着腿,翻看起了他的课本。四周那么昏暗,杂乱,她却像是一丛月光,高贵,清冷,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她干净漂亮得与他的肮脏世界格格不入。
“炒粉,不爱吃拉倒。”
“还有,不要乱碰别人的东西!”
他夺走了她手中的教材,心浮气躁,胡乱塞进了架子里。
医生也不生气,她双手接过碗,挑起筷子尝了粉丝,唇边浮现着一丝笑意,“很香,我收回之前的话。”
少年哼了一声,他背对她坐着。
房间就那么小,只容得下一张小床,还有一张长桌,他的衣服都挂在窗边,天气不好就用吹风机烘干。少年刚坐下就看见了自己昨晚刚晾的湿内裤,他压了压兜帽,趁着她吃面的时候,把一件长袖衣服拨过去,盖住了原先的衣物。
他又坐了下来,随着小床的轻微凹陷,他的背脊一歪,碰了碰对方的后背。
少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起来。
他把手指掐得泛白。
想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他开始觉得窘迫、慌张。
她会不会觉得他伤疤很丑?他皮肤也是偏浅褐色的,没有一般少年的白皙透亮,她会不会认为是他没洗干净?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